第27章 漳浦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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說話間，兩人到了一個破墻根下。那裏躺了好幾個人，有的躺在一張破板子、破草席上，有的直接躺在地上。其中有大人，也有孩子。個個面黃肌瘦，對比那瘦小的身子，頭因為沒有吃的，顯得特別大！
千城有些震驚了，自己生平第一次見到餓到如此的人。有一個看起來兩三歲的孩子，那手已經瘦不能稱其為手了，手指細細尖尖，有點像鳥的爪子……讓人不忍心再看下去。
此時徐書林又向千城跪下了，“大老爺，求求你救救他們吧！他們是有的生病了不能動，有的時餓的起不來了……這裏每日都在餓死人，他們也都快要病死、餓死了，求求你救救他們吧，他們都是好人！”說完向千城不停地磕頭！
千城眉頭緊皺看著這些人，轉頭對徐書林說道：“你去馬車那邊，就說我說的，讓車上的人把點心和水先拿過來一些。然後再拿一些生米，想辦法煮一點稀粥來，看能不能救。”
徐書林一聽，高興極了，立馬狂奔回去。
不一會兒，孩子們拿著吃的喝的各種東西，還有朝合也過來了。
那些小孩每人伺候一個，把點心捏碎了，放進躺著的人嘴裏，又把水遞上。就在這時候，又有兩個人去了，仿佛等的就是這最後一口吃的……其中就有千城看到的那個孩子，他甚至來不及知道那孩子的名字！
孩子們一陣悲慟，千城和朝合也是眼含熱淚。
幾人把這兩人一把火燒了，把骨灰就地埋葬，也算讓他們入土為安了。
“書林，這裏躺的人，他們是你的親戚嗎？”千城問。
“不是，他們都是我們一個村鎮裏的，他們是好人。出來逃難時，我們力氣小，很多東西搶不過大人。但他們搶到了總能給我們一點兒，讓我們保命不至於餓死……後來，府城不讓進，餓死的人越來越多，人死了沒人管，有的被野狼、野狗吃了，然後人再吃野狗……後來就爆發了瘟疫，死了更多的人。整個縣都幾乎是空的了。他們也染上了病，我們到處找野菜野果給他們吃，他們後來就慢慢地不能動了，我們只好在大路上打劫過路的人的吃的……但是這裏已經荒無人煙，誰會來這裏，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，天天不是吃草根就是吃樹葉。但是樹葉好多有毒……也不敢到處多吃。”
唉！千城心緒久久不能平覆，看了朝合一眼，兩人只能在心裏化作一聲嘆息，看來兩人的前路多艱，任重而道遠！
好不容易熬了點稀粥，每人喝了幾口。那些躺著的人，有的是餓的起不來了，吃了點東西，還能緩過來點，但有兩三個人，他們的身體出現了大面積的潰爛現象，不知是不是瘟疫，但千城知道，這些人在此時，自己是沒有辦法救的。如果把人全部帶走，萬一是瘟疫……到時候別說這些孩子，連自己這個剛上任的父母官，恐怕還來不及看一眼自己的任地，就得一命嗚呼了！
怎麽辦？……千城心裏很矛盾。
“你叫徐書林是嗎？”千城正在楞神間，忽然聽見朝合問。
“大老爺，是，我是叫徐書林。”
“這些人是你的救命恩人，所以你要救他們是嗎？”
“是！”
“現在遇到了一個問題，我想問你一下。”
“大老爺請問！”
“你們想活著嗎？”
沒等徐書林回答，孩子們都四聲說道：“想！”
“好，你們想活著，也想救他們。但你們現在看看，他們有的人已經病入膏肓，就算我們把他們帶走，又去哪裏找先生醫治他們？更何況，我們的馬車就那麽大，裝不下那麽多人。再說，萬一他們得的是瘟疫，到時候我們因為一時好心，全都會沒命。”
“大老爺，他們得的不是瘟疫。我們每日都在一起，我們都沒有被染上！”
“你是郎中嗎？你說的話可信嗎？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呢？我救人只有一個原則，只救能活下去的人……你看看他們，還能活下去嗎？”
徐書林跪的直直的，不說話了。
“你想想吧，我們在馬車那邊等你們。如果你們想讓我們救，你們就自己走過去。不能自己走過去的，我們不救！記住，你們只有一柱香的時間想，過時不候。你們在這裏繼續打劫也好，吃野菜樹皮也好，我們都管不著……！”
千城震驚地看著朝合，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弟弟嘴裏說出來的。就算他們病入膏肓，但畢竟是一條人命，就這樣放棄了……
朝合不管千城如何震驚，拉著他就走了，只剩下徐書林他們。
不到半柱香的時間，零零散散的人都走了過來。有的走兩步都要歇息一下，但還是走了過來。
朝合讓他們上車，卻沒看見徐書林。
“那個姓徐的小子呢？他不走嗎？”
“徐大哥在安葬他們，他們不能自己走過來，然後就……！”
朝合聽了沒說話。馬車又等了一會兒，徐書林才從路邊走出來。兩眼通紅，卻沒有一滴眼淚。
朝合看了看他，“上車吧！”
徐書林盯著朝合看了許久，最終還是上了車。
馬車在天黑前到了縣城，縣衙早已破敗不堪，野草、小樹苗長的比朝合都高。
“這是什麽破地方？這是到了縣衙還是仍然在野外呢？”朝合吐槽。
千城仍然沒有從朝合剛才辦的事情中回過神來，又看他神情自若的念叨著，心裏五味雜陳。
“你們那些小孩，過來……”
聽見朝合喊他們，除了徐書林，其他的孩子急忙跑過去。徐書林因為剛才的事情，他有點記恨朝合！
“現在已經進城了，你們的家還在嗎？”
“不在了……”
徐書林聽到朝合這樣問，翻了一個白眼兒。
“大老爺，你不覺得你問的是廢話嗎？如果還有家的話，我們做什麽要去打劫睡墻根，而不在自己的家裏住？”
“嗯……說的有道理！”
徐書林再次給他一個白眼兒！
朝合看了一眼千城，多年的默契不用言語，千城點了點頭。
朝合往前走，站在了一個好像是大堂的臺階上。招呼他們幾個過來：“你們聽我說啊，咱們現在的處境你們也看到了。雖然我們是縣令，但……條件、處境現在跟你們也差不多。我現在呢……有一個提議，這個提議也是我們來到漳浦縣做的第一件事！”
大家都看著他，聽他說話。
“什麽事？說話說半截有意思嗎？”徐書林斜了他一眼。
朝合笑了一下說：“是這樣，你們是我們認識的第一批漳浦縣人，我們現在代表縣衙正式問你們：你們願意當衙役嗎？”
“衙役？那可是官差？”眾人開始小聲地交頭接耳議論。
“肯定是官差啊！到現在本縣無人可用，也只能矬子裏挑將軍了……”
“你說誰矬子呢？”徐書林不服氣。
“抱歉，我只是這麽一個比喻而已。沒有侮辱你們的意思。怎麽樣，你們願意嗎？”
除了徐書林外都說願意。
朝合滿意地拍了一下手掌，“好！你們現在已經是本縣的官差了！”
幾人都高興地笑了起來！
“現在本縣給你們分配第一個任務，就是開始做飯，吃完飯睡覺。明天一早開始清理縣衙，你們以後也一起住在這裏……”
“好，謝謝大老爺！”
“我不是大老爺，這位柳千城老爺，他才是正經八百的縣令，我是縣丞。以後不要搞錯了啊……”
“是！”
“行了，招呼人做飯，這一天可把人累死了，一路上就沒睡個好覺。”
千城看他還伸伸懶腰，有點想笑：“一路上沒睡個好覺，到這裏睡好覺？你想的有點多吧……”
朝合站在臺階上瞪了他一眼……明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！
等到煮了粥喝完，找個幹凈點兒的屋子隨意打掃了一下，幾人就橫七豎八的睡著了。也虧得是天熱，竟然睡得還很熟……
第二天天不亮，眾人就都醒了。掃屋裏的掃屋裏，在院裏拔草的拔草。餓了就煮點稀粥，也得虧千城他們兩輛馬車，帶了不少幹糧和糧食。除開一路上的嚼用，還剩下一點點。這些還是走到沐州府的時候補給的，現在派上了大用場，十幾個人全靠這點稀粥續命呢！
整個衙門打掃了六七天才能看出是個朝廷的衙門。按說，新官到任，第一件事就是和前任交接政務，但這裏一切煩瑣都沒有不說，就連以前的縣裏賬上什麽樣也無從看起，更有官家糧倉，裏面也是一幹二凈，連個老鼠也不屑光顧……這讓千城他們都不知從何下手了！
整個縣城死氣沈沈，出門幾乎看不到幾個活人走動，偶爾看見一個，不是向你乞討，就是趕緊抱緊懷裏的吃的匆匆而去……
朝合和千城他們很上火，這可怎麽辦？十幾個人的吃食好解決，派人去府城采買就是，但這坐吃山空也不是長久之計啊！
兩人和徐書林他們爺曾經一起上街挨家挨戶的問有沒有人，有人的話可以互相照顧。但家家門戶緊閉，誰也不願意露面！
“朝合，這可怎麽辦？咱們都已經這樣快一個月了，咱們的方法是不是錯了？要不要試試別的辦法？或者求助一下府臺大人？”
“阿城，咱們經過沐州府的時候，也曾去拜會過府臺大人，但人家正眼瞧你嗎？別說大人了，就他的管家、門人，一聽說是去漳浦縣的，鼻孔都朝天了……咱們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是，求人，怎麽說還是矮了別人一頭！”
“你想的我都知道，但咱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官，更不知道如何做沒有百姓的官。天天晚上睡覺，我都感覺像是睡在野地裏……我現在真的特別想姐姐他們！”
“阿城，你雖然比我大，但你的心卻太軟。姐姐是如何教導我們的？厚與黑的教導你忘了？這就是處世之道，只不過我們現在經歷少，沒有悟透而已！”
“我也明白……唉！”
兩人正在衙門正堂發牢騷，一個名叫張二賢來稟告，這張二賢是這幾個孩子中的一個，這裏還有一個他的哥哥叫張大賢，只聽張二賢說道：”兩位老爺，大門口來人了。說是你的兄弟，是個叫白羽的！”
兩人一聽白羽來了，驚詫萬分。互相看了一眼，都是滿眼不可置信。正要出門去接，白羽“噔噔噔”就跑過來了！
作者有話要說：
最開心的事情莫過於一覺醒來，收藏多了三個。謝謝可愛的親們對我的鼓勵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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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是，他們都是我們一個村鎮裏的，他們是好人。出來逃難時，我們力氣小，很多東西搶不過大人。但他們搶到了總能給我們一點兒，讓我們保命不至於餓死……後來，府城不讓進，餓死的人越來越多，人死了沒人管，有的被野狼、野狗吃了，然後人再吃野狗……後來就爆發了瘟疫，死了更多的人。整個縣都幾乎是空的了。他們也染上了病，我們到處找野菜野果給他們吃，他們後來就慢慢地不能動了，我們只好在大路上打劫過路的人的吃的……但是這裏已經荒無人煙，誰會來這裏，我們已經好幾天沒吃飯了，天天不是吃草根就是吃樹葉。但是樹葉好多有毒……也不敢到處多吃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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怎麽辦？……千城心裏很矛盾。
“你叫徐書林是嗎？”千城正在楞神間，忽然聽見朝合問。
“大老爺，是，我是叫徐書林。”
“這些人是你的救命恩人，所以你要救他們是嗎？”
“是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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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們想活著嗎？”
沒等徐書林回答，孩子們都四聲說道：“想！”
“好，你們想活著，也想救他們。但你們現在看看，他們有的人已經病入膏肓，就算我們把他們帶走，又去哪裏找先生醫治他們？更何況，我們的馬車就那麽大，裝不下那麽多人。再說，萬一他們得的是瘟疫，到時候我們因為一時好心，全都會沒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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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書林跪的直直的，不說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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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城震驚地看著朝合，不敢相信這話是從自己弟弟嘴裏說出來的。就算他們病入膏肓，但畢竟是一條人命，就這樣放棄了……
朝合不管千城如何震驚，拉著他就走了，只剩下徐書林他們。
不到半柱香的時間，零零散散的人都走了過來。有的走兩步都要歇息一下，但還是走了過來。
朝合讓他們上車，卻沒看見徐書林。
“那個姓徐的小子呢？他不走嗎？”
“徐大哥在安葬他們，他們不能自己走過來，然後就……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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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什麽事？說話說半截有意思嗎？”徐書林斜了他一眼。
朝合笑了一下說：“是這樣，你們是我們認識的第一批漳浦縣人，我們現在代表縣衙正式問你們：你們願意當衙役嗎？”
“衙役？那可是官差？”眾人開始小聲地交頭接耳議論。
“肯定是官差啊！到現在本縣無人可用，也只能矬子裏挑將軍了……”
“你說誰矬子呢？”徐書林不服氣。
“抱歉，我只是這麽一個比喻而已。沒有侮辱你們的意思。怎麽樣，你們願意嗎？”
除了徐書林外都說願意。
朝合滿意地拍了一下手掌，“好！你們現在已經是本縣的官差了！”
幾人都高興地笑了起來！
“現在本縣給你們分配第一個任務，就是開始做飯，吃完飯睡覺。明天一早開始清理縣衙，你們以後也一起住在這裏……”
“好，謝謝大老爺！”
“我不是大老爺，這位柳千城老爺，他才是正經八百的縣令，我是縣丞。以後不要搞錯了啊……”
“是！”
“行了，招呼人做飯，這一天可把人累死了，一路上就沒睡個好覺。”
千城看他還伸伸懶腰，有點想笑：“一路上沒睡個好覺，到這裏睡好覺？你想的有點多吧……”
朝合站在臺階上瞪了他一眼……明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！
等到煮了粥喝完，找個幹凈點兒的屋子隨意打掃了一下，幾人就橫七豎八的睡著了。也虧得是天熱，竟然睡得還很熟……
第二天天不亮，眾人就都醒了。掃屋裏的掃屋裏，在院裏拔草的拔草。餓了就煮點稀粥，也得虧千城他們兩輛馬車，帶了不少幹糧和糧食。除開一路上的嚼用，還剩下一點點。這些還是走到沐州府的時候補給的，現在派上了大用場，十幾個人全靠這點稀粥續命呢！
整個衙門打掃了六七天才能看出是個朝廷的衙門。按說，新官到任，第一件事就是和前任交接政務，但這裏一切煩瑣都沒有不說，就連以前的縣裏賬上什麽樣也無從看起，更有官家糧倉，裏面也是一幹二凈，連個老鼠也不屑光顧……這讓千城他們都不知從何下手了！
整個縣城死氣沈沈，出門幾乎看不到幾個活人走動，偶爾看見一個，不是向你乞討，就是趕緊抱緊懷裏的吃的匆匆而去……
朝合和千城他們很上火，這可怎麽辦？十幾個人的吃食好解決，派人去府城采買就是，但這坐吃山空也不是長久之計啊！
兩人和徐書林他們爺曾經一起上街挨家挨戶的問有沒有人，有人的話可以互相照顧。但家家門戶緊閉，誰也不願意露面！
“朝合，這可怎麽辦？咱們都已經這樣快一個月了，咱們的方法是不是錯了？要不要試試別的辦法？或者求助一下府臺大人？”
“阿城，咱們經過沐州府的時候，也曾去拜會過府臺大人，但人家正眼瞧你嗎？別說大人了，就他的管家、門人，一聽說是去漳浦縣的，鼻孔都朝天了……咱們還是要自己想辦法才是，求人，怎麽說還是矮了別人一頭！”
“你想的我都知道，但咱們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做官，更不知道如何做沒有百姓的官。天天晚上睡覺，我都感覺像是睡在野地裏……我現在真的特別想姐姐他們！”
“阿城，你雖然比我大，但你的心卻太軟。姐姐是如何教導我們的？厚與黑的教導你忘了？這就是處世之道，只不過我們現在經歷少，沒有悟透而已！”
“我也明白……唉！”
兩人正在衙門正堂發牢騷，一個名叫張二賢來稟告，這張二賢是這幾個孩子中的一個，這裏還有一個他的哥哥叫張大賢，只聽張二賢說道：”兩位老爺，大門口來人了。說是你的兄弟，是個叫白羽的！”
兩人一聽白羽來了，驚詫萬分。互相看了一眼，都是滿眼不可置信。正要出門去接，白羽“噔噔噔”就跑過來了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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